大麻。甜點。與祕密情人。

今天經由女兒同學的爸爸幫忙到台大內科去看診,聽聽醫生的第二意見，基本上跟長庚的醫生說法一樣，我原本想要在座一次的超音波以及穿刺，但是醫生說細針穿刺本來就是採樣，即使再做一次沒有查到癌症的細胞也不表示沒有。

所以內科醫生建議我馬上開刀，隨即就轉介了一個專門開甲狀腺的外科醫生要我下個禮拜去排他的門診。

我又問他要不要做核磁共振，他說不用的原因是因為核磁只能找出1.5釐米以上的癌細胞，所以不如先開刀，反正開完刀還是要做碘311的放射性療程，到時候癌症是無所遁形的。

想到脖子上要劃一刀，還是覺得挺恐怖的。

今天、我覺得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


有遇到醫生發現我脖子上的突突物。

有關心我的同事替我加油、雖然我還沒有開始做什麼？

從今天下午知道自己是癌症後、就開始有了種種奇妙的想法、比如說：如果我手術以後、把甲狀腺和淋巴都摘除了以後、是不是就變成請領重大疾病的患者？有或者是不是就變成了拿殘障手冊的人？

會有這樣的疑惑、其實也是有原因的！我娘十幾年前肺癌拿掉右半邊的肺部以後、就成了外表看不出來的殘胞、當然罹病之後種種治療及復健的辛苦是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是這幾年、坐公車和捷運都有優待、連去遊樂園都有減免、娘也會半開玩笑的說：其實癌症也是有些好處的。所以現在我也開始有了合理性的懷疑、也許當我治療完畢、也會變成類似的狀況。

其實真正確認自己得了甲狀腺癌也不過就這半天、但是詭異的是、其實身體的狀況並沒有什麼改變、但是因為知道自己有病、就突然覺得整個人虛弱了很多、瞬間氣勢也弱了許多。吃飯的時候也可以想自己其實很可憐、所以好吃的也可以有理由多吃點、下班也可以讓自己早一點走、甚至想到一些原本工作上很頭痛要處理的狀況、也都開始有一種其實不需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的感覺。心念轉變、力量真大！

其次就是、會陷入一種很矛盾的情緒當中！好像如果很用力的悲從中來、會很矯情。但是如果表現出自己很平靜、也會很矯情。在想哭又不想哭得情緒當中、虛弱或堅強、好像都有點。。。太劇情需要的感覺。因此、陷入了詭譎的狀況。

2008年5月７日
下午兩點半
台北長庚醫院後棟四樓
我坐下來，要看昨天超音波及細針穿刺的報告
黃醫生卻說:"我跟你講喔！你跟呂秀蓮一樣，你等一等，我拿個新聞給你看..."

（她低下頭努力的找A4紙）

去年年底的時候到健診中心檢查、醫生告訴我脖子上有個腫瘤、可能是甲狀腺結節、要我去醫院檢查、因為腫瘤的指數都正常、我就自動遺忘了這件事情、一直到今年一二月份感冒、晚上找不到醫生、路上看到有家有健保的診所、就進去看了、那醫生挺詭異的、又是西醫又是看什麼民俗療法的、他看了看就說、我頸子上的腫瘤要去大醫院在檢查一下、這才又提醒了我。

我到了中心診所掛了號、醫生卻不給看、退了我了門診費叫我去長庚、一忙、我就又拖了。

直到這幾天、我開始覺得呼吸有點哽哽、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頸子上的那一塊好像壓到氣管、吞嚥的時候都有異物感、舌頭後端好像也腫了起來、這半年來舌頭本來舊好向有種裂開的感覺、似乎又更加明顯了、這才又開始想到、該去看醫生了。

可是、看誰呢？

今年雖然公司提供了到哈佛健康檢查的選項,但是因為以前都是在聯安做的.所以還是決定要自費到聯安來檢查,公司提供的福利就是這樣的,想辦法在當下用最好的方式提供給員工,但是絕對不可能符合每個人的需求,做人力資源這麼久了,常常聽到員工各式各樣的需要,能夠配合的都盡量做,但是尺要畫在哪裡才能達到最大的需求往往是門藝術,即使是我自己部門的同事在規劃任何事情,也是要求大家要用'無我'的方式去做,就像是在做健檢中心時,我想要來的聯安就不應該是重點,可惜不是所有的員工都能用這樣的角度去看事情,我有的時候很感嘆,做HR的人其實很錯亂,公司裡有這麼多人,各種不同的community,上有長官,有公司的帽子也有員工的身分,不太討好的事情就說是HR決定的,我常常看到部門裡的同事在層出不窮的需求中努力求平衡,有時候吃力不討好,有時候有苦說不說,我們想盡辦法多做的有時候卻被看成應理所當然的,這些我看在眼裡,其實都很心疼...

說遠了, 其實現在我坐在聯安診所裡電腦前, 中午放飯的時間我卻沒啥胃口,說實在的,昨天為了座胃鏡和大腸鏡開始禁食,晚上又90分鐘內狂灌了兩包加了兩千cc水的瀉藥,拉到內臟都快出來了,今天一早7;20報到,開始抽血灌腸,麻醉了座位鏡腸鏡,能夠被捅的都被強制性侵入的檢查過了,這樣半天下來,誰還吃的下啥啊 ?鬼咧!

躺在胃腸鏡的檢查桌上,喉嚨被噴了麻藥,感覺很不好受,人真是奇怪,平常也是好好用鼻子呼吸的,到了喉嚨上了麻藥了以後,反而開始想要用嘴巴大口呼吸,可是從口腔一路麻到喉內,肌肉不聽使喚,想吸氣吸不到,就沒來由的一陣恐慌,越急越吸不到,熊熊就是要給他窒息了,然後為了導胃鏡,又給我咬著一個白色的固定器,鼻子架上了呼吸管,氧氣開始噴,我就更不會用鼻子呼吸了,然後護士又叫我放輕鬆,天哪!這輩子我最不會的就是放輕鬆了,這下好了,一下嘴裡吸不到氣,鼻子也不會吸,還要做個什麼測躺膝蓋舉到胸部屁股往後彎的怪姿勢,我氣都沒了,活生生像頭嘴裡咬了橘子要等著被宰的豬公,還要放輕鬆... 我咧!

體檢,其實我曉得大家已經是著用很尊榮的方式來對待了,但是...不管怎麼做,這需要脫了褲子檢查的過程是不可能太有尊嚴的

這幾年睡不好的狀況一直困擾著我,熱水澡也泡過了,溫泉也洗了,精油也擦了,熱牛奶也喝了,但是要不就是睡不著,更擾人的睡不好,有時候做了一個晚上的連續劇,到了早上夢也忘了(因為記憶力不好啦!),但是比沒睡著還更累.

醫生總是說要放鬆,壓力不要那麼大,不要想太多,不要太累,但是基本上跟我所有其他身體的徵狀是一樣的,舉凡腰酸,背痛,頭疼,十二指腸潰瘍,頭皮過敏等等,我知道也是枉然啦!壓力往往是自己給的,老是告訴自己放鬆放鬆,脊椎治療師也說放鬆放鬆,按摩師說放鬆放鬆,刮砂兼拔罐的師父說放鬆放鬆,連我女兒也叫我放鬆放鬆,但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很緊張的我,卻總是把手握的緊緊的,肩膀聳的高高的,呼吸的淺淺的,身體比腦子要坦白的多!

有時我會吃半顆醫生給的藥,讓說不放鬆就不放鬆的自己能夠有一夜不需要用小腦跑馬拉松的睡眠,雖然清晨醒來不見得多有精神,但是只要沒有夢到有的沒的 (說真的,要夢到好夢的機率小於仟分之一啦! 所以一點都不划算.),也是一種解脫,昨天晚上,就是one of the nights,不同的是,在迷糊糊的狀況,我依稀彷彿記得睡到一半的時候,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我走出去打開大門,外頭站著住在對街七十歲的老爸,告訴我說:"妹妹,樓下地下室失火了,所以你整個大樓停電,你有沒有聽到下面很吵呢?家裡有沒有手電筒?"

我只記得自己點點頭說:"有手電筒.",然後我爸說:"下面應該沒火了,你要小心喔!", 於是我關了大門,走回床邊,拿出了床頭的手電筒,一覺睡到天亮,一如往常!

前一天好好的沒有半點癥兆,一早起來,喉嚨卻劇痛起來,送了女兒去上課,想勉強去上班,卻差點不支倒地,在我自己都還搞不清楚的狀況下,搶進鄰近的兒鼻喉科診所,實在也管不了那位是什麼醫生　（我是第一次去),反正能夠拿了藥就好安一點心,很狼狽的連滾帶爬的開車回家,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看著儀表板上的溫度計,渾渾噩噩的下了車,三步併做兩步的只想趕快回到家,心裡只有一個納悶,為什麼在37度的炎炎日頭下,我竟然還可以渾身冷地起雞皮疙瘩??

"真是奇妙的經驗!"我心裡想,"如果我還記得,可一定要寫下來走＂,我竟然還這麼想...

踏入家門什麼都來不及放下,衝到廚房吞下一包藥,也不記得怎麼樣就真的昏倒在床上了

醒來的時候,狗狗在舔我的腳尖,溼溼的黏黏的,門鑰還壓在我的臉頰下

上個禮拜四九點鐘,一如以往開著車回家時,一如以往的接到了爸爸的電話,只不過意外的發現弟妹和他的女兒圓圓都從新竹回到了台北,這一向都是禮拜五才有的事,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們兩個都感冒了,圓圓發燒到39度,弟妹也因為不舒服,所以回來爸媽家住

爸媽從圓圓小時候就照顧著,吃啊住的都比較習慣,畢竟圓圓回新竹住也是上個暑假才開始的事,我可以了解,為什麼生病的時候,圓圓會吵著回台北,弟妹身體也不是頂好,大家能夠互相照應一下,是最好了,後來回到家裡,又聽說弟弟也在感冒,留在新竹是因為禮拜五還得要上班

禮拜六回家看看圓圓,卻發覺弟弟也回來了,在房間裡猛睡,看起來是感冒挺嚴重,到了晚上他就燒到四十度,媽媽堅持弟弟去中心醫院,吊了點滴才回來

禮拜天弟弟依然高燒著,感冒,醫生都說是感冒,只是越到下午弟弟的喉嚨越來越痛,人越來越虛,兩天來都沒法吃,我們越來越擔心,晚上再度進國泰醫院,驗了血,驗了尿,看了狀況,急診室的小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為了小心起見,現在把他送進和信診療

兩個多禮拜前媽媽去做MRI,發現僅存的左肺又出現了大約零點四五公分的陰影,這個檢查結果,讓爸媽再度踏上去榮總看醫生,等待著做檢查,等待著看結果的路,在全家人提心吊膽的兩個禮拜後,終於證明是虛驚一場!

這樣的場景,在媽媽罹癌後的十五年間,一次又一次的發生,癌症,像是揮不去的陰影,總是在看起來平靜的生活中,三不五時的跑出來做個震撼教育,媽媽在開完右肺手術的大刀之後,所要做的不只是呼吸的復健,所有的相關作息都因為得了病而做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調整,為了恢復,媽媽吃過好幾個月的小麥草汁,為了新鮮,家裡種過, 和有機商店買過,每天都要用像農具般的榨汁機把像稻草的小麥草榨出汁液來,小麥草有一種特殊的辛味,開了門就會撲鼻而來,那一陣子家裡聞起來像是農家,滿腦子都是草的感覺

接下來是無止境的各種保健品,從靈芝,大麥草粉,各式各樣A到Z的維他命,胡蘿蔔汁,雖然誰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效,只要是聽起來不差的想法,能試的都去試,這些可能沒有什麼療效但是有一些可能可以提高免疫力的東西,除了媽媽為了保命的吃,一家大小,包括我在內,有病治病,沒病養生的吃,有些人可能覺得也不過是每天吃幾個藥吧!有啥大不了的?不過當自己的家裡是在一股"癌症就在你身邊"的壓力下生活時,真的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爸爸變的非常非常的神經緊張,對於跟身體有關的事物,變得動輒得咎,從忘記吃藥,到少加件衣服,所有原本小小的的一件事,因為癌症而被無限上崗,家裡的氣氛變得完全不一樣,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到了我結婚生子,我弟也結婚了,1997年,有一天下午,弟弟突然打電話給當時還住在大直的我,說要來看我,門鈴響時,我抱著女兒興沖沖的跑去

1992年,我在美國上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突然心裡產生了很莫名其妙的不祥預感,連著有好幾天的時間打電話回台灣,都找不到家人,情急之下,我打電話去外婆家,他們說,"沒事!沒事!你爸媽這幾天是去醫院做健康檢查了!我們會叫他們跟妳連絡的!"

我記得很清楚,一掛掉電話,我就哭了出來,我的日本朋友嚇壞了,一直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過了好幾分鐘之後,我才能回答說:"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那時候離學期結束還有好幾個禮拜,不過我不管怎麼問,我的父母只是一直說沒事,是我疑神疑鬼的,就這樣我抱著不安的心情,把學期念到結束,匆匆忙忙的把行李打包,離開了Oregan,一路依依不捨,一路不安的回到了台北,一下飛機,爸爸來接我,坐上了車,我就開口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時爸爸才吐實,告訴我媽媽得了肺癌

肺癌?怎麼可能?媽媽不抽煙,生活坐息正常,為什麼會得肺癌?為什麼?